2018年冬天,我在一次饭局上和朋友聊起了Vlog。
那一年,是很多媒体口中的“Vlog元年”,走在北上广深任何一座大城市的街头,你都可能与几个一边举着相机,一边对着镜头自言自语的年轻人擦肩而过;
打开社交网络,你也会发现从明星到网红,从普通素人到你们公司某个平时看上去沉默寡言的男同事,似乎一夜之间,大家都拍起了一个名叫“Vlog”的东西。
那么Vlog到底是什么呢?它的全名是Video Blog,中文翻译“视频博客”,是用视频记录个人生活的一种短视频形式。
2012年,YouTube上出现了第一条真正意义上的Vlog。但直到2016年,这个舶来品才开始传入中国。
今年,Vlog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在国内传播,在视频网站B站上,Vlog的日更数已经达到了几千条,其中最热门的视频点击量接近1000万。
4月,主打微视频的抖音也宣布:全面放开“1分钟视频”发布权限,推出“Vlog1亿流量扶持计划”。
随着这些视频平台对Vlog的重视,从去年起,国内有越来越多Vlogger以全职的身份进入了这个领域。
于是,一个新兴的职业诞生了——Vlogger博主。
在国内Vlog领域的商业模式还不够成熟的今天,成为一名全职Vlogger博主要经历哪些考验?
这是林安采访的第33个不上班的人。
我和一位今年2月从优酷辞职,全职从事Vlog创作的博主“大头SOLO”聊了聊,相信他转行成为一名职业Vlogger博主的经历,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Vlog浪潮之下,首批尝鲜者们的真实生存状态。
(为阅读方便,下文均用“大头”代替“大头SOLO”)
木心曾经在《文学回忆录》里说,有四件事对年青人一生的转变有重要影响,它们分别是:
对大头来说,他人生中的一次重要转变,来自一场大病。
那年他28岁,在上海的一家广告公司做广告创意,为了早日实现工作后在上海买房买车的目标,他常常拼命到周六日还接一些制片的商业单。
高负荷的工作让他的身体亮起了红灯,结束几场大型手术后,他对赚钱这件事情有了不一样的理解。
“生病这件事情对我的改变很大,我开始发现钱什么时候都是赚不够的。你有十万的时候想赚一百万,有一百万的时候想赚一千万,人都是贪婪的。”
其实毕业后的前2年,赚钱并不是大头工作中的首要目标。
那时,他在新加坡的一家动画公司做三维动画,2年时间里,完成了不少日本、迪拜和欧美等国家的动画片,实现了大学时“做一些动画,让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”的梦想。
那之后,他选择了回国。
“我觉得我的梦想达成了,回国后就一直没找到我要做的事情,于是就想着我要赚钱。”
太早实现年轻时的梦想,有时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。因为大多数追梦的人也许都没有想过:梦想实现了,然后呢?
刚回国的大头,和很多国内的年轻人一样,不明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,自己真正喜欢和追求的又是什么。
当人生失去方向,最便捷的方式,就是去追求一个大多数人都在追求的东西,比如赚钱,比如买车、买房。
“那个时候的你,其实也没想清楚为什么一定要买房买车,只是因为身边的人都说要买,所以就跟着买了,对吗?”我问。
“是的。”大头回答得很干脆。
他从小在父母的打压式教育下成长,想做的事情常常会遭到反对,这造就了他十分好强的性格。
刚回国的那几年,他给自己施加了太多压力:工作第一年买车,工作第五年买房——他实现了这个目标,代价却是对身体的摧残。
生死关头走一遭后,大头的老板——一个信佛的人,把他送去南京的一家道场调养了一段时间。
在道场的十几天里,他每天早上4点起床。冥想、学习金刚经、做一些舒缓身心的操……
渐渐的,他对生死和金钱的看法发生了改变:“我慢慢意识到,大家平时发的某些朋友圈,背后的攀比心理是有问题的。”
看明白这些后,大头的心情有些低落,关于人生的意义,他还有太多疑惑。
他独自一人去了江西宜春的温汤镇散心,观察那边人的生活状态,和庙里的住持聊天,终于“有点解悟了”。
“我会发现真正去道场修行的都是富人,他们对钱其实看得很淡。”
当今社会,金钱也许能代表一个人在世俗眼光中的成功,但于个人而言,却未必如此。当一个人富裕到一定程度后,他所追求的东西反而不再是金钱,而是精神上的某些东西。
很多世界名人都有定期去寺庙禅修的习惯,比如苹果的创始人乔布斯,《人类简史》和《未来简史》两本畅销书的作者、以色列作家尤瓦尔·赫拉利,阿里巴巴的创始人马云等。
离开道场后,赚钱在大头心中的重量开始慢慢变淡。“我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,实现了这个目标,我就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。”
也是从那时开始,他意识到自己早已和大多数国人一样,陷入了为赚钱而工作,却在工作的过程中越来越自我迷失的怪圈。
他想起以前在新加坡工作时,外国同事们对工作的热爱,每当他们看到行业有新动态发布时,总是会热情地与身边人分享——他们是爱一行才干一行。
反观国内,大部人为了赚钱,都在做着自己并不喜欢的工作,他们是“干一行恨一行”。
“我觉得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很重要,我回顾了之前,发现我喜欢把生活点滴拍成照片记录下来,我是一个喜欢记录生活的人。”
大头在最后一家公司工作时,正是Vlog爆发的元年。
2018年夏天,他第一次拿起相机记录自己的生活。此后,爱上这种表达形式的他,一发不可收拾地在半年时间内制作了20多支视频,内容涉及日常生活、数码评测和Vlog教程,这些视频为他在B站带去了几万粉丝。
一边工作一边拍Vlog半年以后,大头辞职了。辞职后的他,在家中的工作台旁摆了两幅画,画上分别写着:“Love What You Do ”和“Do What You Love”。
在某期介绍工作室的Vlog里,他说:“在国内想用心做一件事情,会遇到非常多的挑战,用心的人往往被大家称之为工匠,但也会被大家称之为傻子。”
辞职后的大头,选择了做那个大多数人眼中的“傻子”。
自从Vlog进入大众视野后,网络上关于Vlog如何变现的讨论就从未停止。
国外的Youtube网站已有比较成熟的变现体系,Vlog博主可以按照视频广告的点击量获取收入,平均每播放1000次就可以获得2.5美元的广告分成。
因此一个在Youtube上拥有一定粉丝基础的Vlogger,是可以靠这份工作养活自己的。
而国内的大部分视频平台,在扶持原创博主的补贴方面费用却十分有限。
全职Vlogger博主KatAndSid(全网粉丝500万以上)在今年5月发布了一支视频,统计他们做视频3年以来在各平台的收益。
结果显示过去三年,他们在B站的视频每一万次播放量的收入是40元,在今日头条每1万次播放量的收入是25元。
可见,目前国内的大部分Vlog博主并不依赖视频平台的补贴赚钱。
目前Vlog比较常见的变现方式有三种:一是植入广告,二是卖产品分成,三是参加品牌发布会。
做得比较成熟的账号,比如擅长做摄影教学和数码评测的影视飓风,背后有一支团队,不仅可以接一些视频拍摄类的商业订单和品牌广告,还生产自有品牌的摄影器材,变现方式相对比较多元。
但是对于大多数单枪匹马的个人Vlogger来说,想靠Vlog养活自己目前还存在一定的困难。这种困难有时来自外界并不成熟的商业环境,有时则来自个人的内容选择。
对大头来说,他辞职后遇到的困境,主要来自个人选择。
前几天,B站在上海举办了一场Vlogger线下沙龙,那场活动上,大头向影视飓风的创始人Tim提出了一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:“如何平衡垂直类短视频和个人Vlog?”
在B站发布了四十多支视频后,大头发现,相比个人Vlog,类似 “ Vlog学院”这类教人如何拍Vlog的垂直类短视频明显更受粉丝欢迎,但他个人更想做的却是前者。
为了让大家多看看他拍的个人Vlog,他会把这些视频穿插在干货类视频中间,流量却总是不如人意。
“现在Vlog这么火,应该抓紧时间商业化变现啊。”大头的朋友总会这样劝他。
他当然知道什么类型的视频更容易变现,他曾经在Facebook的国内顶级代理公司做过视频和平面创意总监,通过分析什么样的视频做法可以吸引眼球,涨了不少打造爆款视频的经验。
但他坚持不做那类视频,是因为商业化和博眼球并不是他辞职做内容的初心。
“我还是想讲好一个故事吧。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大头对Vlog的内容是有洁癖的。在他的眼中,合格的Vlog必须讲述生活中真实发生的故事,并通过自己的双手完成拍摄和剪辑。
一个好的Vlogger一定是讲故事的高手。“它不是生活的流水账,更像用视频的方式去写好一篇作文。”
为了讲好一个故事,大头会在拍摄一支Vlog前做好大概的规划,然后花一天时间拍摄,2-3天甚至更长的时间剪辑。
“有计划地做一件事情,但是不左右它在发生过程中的方向,真实地记录就好。”
在大头看来,Vlog也有属于自己的文化背景,一旦决定要从事这一行,就应该充分了解它的背景与内含。
“很多平台在不了解Vlog背景的情况下,就把Vlog直接嫁接过去,这个坏习惯在五年前的广告业就已经发生过。”
2014年,AR、VR曾经火热一时。一时间,不论哪个品牌方的宣传,都要和它们扯上点关系。然而,人们对AR和VR的幻想终究是一场虚妄,这两个概念在被疯炒了两三年后逐渐冷却了下去,至今已少有人提起。
“我是抱着很认真的态度,追溯过Vlog的历史才去做的这个事情。”大头说,如果想往商业化的道路上走,他只需要迎合粉丝需求,持续输出垂直类的干货视频就好,“但我不想变成商业化的博主。”
其实早在2018年,大头曾经运营过一个25万粉丝的抖音账号“大头SOLO”,但这个号现在已经停更。因为他发现做抖音内容的自己心态不好,总是跟着热点和流量走。
他在视频行业做了九年,几十秒的微视频已经无法承载他对深度内容的追求,所以只好把阵地转移到了B站。
在B站,大头凭借早期的一系列Vlog教学视频积累了一些原始粉丝。但在不断学习和摸索Vlog的过程中,他渐渐发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评测、教学和开箱类视频,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应该挂上Vlog的标签。
在盈利模式仍不清晰的Vlog市场,不仅给自己设置了这么多限制,还拒绝了大多数Vlogger都在走的商业化道路,这是辞职半年后的大头,给自己制造的“麻烦”。
“我还在做内心斗争,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。”
像大头一样,仍在坚持讲故事的Vlog博主还有很多,比如他很欣赏的Vlogger极地手记,虽然已经在B站积累了14万粉丝,却并不靠Vlog养活自己,而是靠前产品经理的工作。
还有他的朋友任菜籽儿,“他做的视频很精美,在商业化上也比较困难,但他也一直坚持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
这些人内心深处大概都对Vlog抱有某种执念,这种执念让他们在有所选择的情况下,仍然选择了更难走的那条路。
自2012年Youtube上出现第一支Vlog以来,Vlog的日上传数已经从每天200余条,上涨至了2017年的每小时2000余条。Youtube成熟的广告分成模式,也养活了一大批全职拍摄Vlog的个人博主。
在国内,虽然清晰的Vlog盈利模式仍在探索之中。但无论是B站、微博还是腾讯的Yoo视频、今日头条的西瓜视频和抖音,各大平台都在积极开展对Vlog的传播和补贴扶持,这对Vlogger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。
前几天,在B站举办的上海Vlogger沙龙上,我最直观的感受是:同一领域的Vlogger之间,互帮互助取代了竞争关系。
“头部账号的竞争市场还没有形成,新人也还有很大的发展机会。”活动结束后,一名打算今年全职做Vlogger的自媒体人对我说。
我在尝试拍了一段时间Vlog后,常常陷入思考:Vlog的存在既然是为了记录生活,为何还要剪出来给别人看?Vlogger在镜头后的表达,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表演和自恋?
直到某天,我在筛选Vlog素材时,翻出曾经在旅行中随手拍下的片段。一条条视频看过去,曾经在旅途中发生的稀松小事,突然变得让人怀念起来,以至于看完所有片段后,我的脸上居然挂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笑容。
那一刻,我迫切地想和更多人分享我在旅途中看到、听到、感受到的一切,就像我曾经迫切想写下每一篇游记时的心情一般。
那时我才明白,人们拍摄和传播Vlog,也是为了记录和分享。
“生活中,我们认为很多事情都记住了,但其实不记录的话很快就会忘记,拍Vlog就是追逐记忆保存的形态。”大头说。
他决定给自己一年时间,专心做自己想做的Vlog,如果一年后还不能靠Vlog养活自己,就重返职场。
至于未来会怎样,没有人知道答案。
就像B站up主“老师好我叫何同学”在一支测试5G速度的视频中说的那样:
2012年4G即将商用前,人们在讨论4G有什么用时,都在抱怨4G没什么用,资费还那么贵。
但是5年后,大多数人已经没有流量要省着用的意识了,没有人预测到短视频的彻底爆发,更没有想到这个全民皆可直播时代的来临。
何同学在那支视频的最后说。
我也希望五年后当我再次打开这篇文章,会发现“做Vlog养不活自己”,是Vlogger们最没有必要的担忧。
以上就是抖音酱卤大头为什么不更了的全部内容,希望可以帮助到大家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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