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里,兄弟俩互相问候,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初次联系时的忐忑。他们商量着今年要不要一起过年,是弟弟来遵义,还是哥哥去南阳。
这是兄弟俩33年来,第一次有机会共度春节。但遗憾的是,由于弟弟黎书文放心不下独自在南阳家中的养父,加上疫情影响,他们最终决定今年不在一起过年。
△黎书琴(左)和父亲(中)、弟弟(右)合影
33年前,黎书琴的母亲和弟弟被拐卖,此后多年杳无音信,这成为他的心结。几代人接力寻找30余年,2021年7月。黎书琴托当地的抖音红人“遵义小鑫”发布寻人视频,仅仅过了两天,黎书琴就拿到了远在河南南阳的弟弟的手机号。通过记忆中母亲身份证上的照片,兄弟俩终于相认。
遗憾的是,黎书琴得知母亲已经于1997年离世。去年9月,兄弟俩第一次见面。黎书文带着妻儿乘飞机落地重庆,哥哥黎书琴特意租了一辆宝马车来迎接。他们一同回到了位于遵义的家。
母亲弟弟被拐,当初的人贩子如今已经80多岁。唯一的线索中断
黎书琴今年41岁,一家人住在贵州省遵义市正安县安场镇安场社区。爱人、20岁的孩子,还有年迈的父亲,和其他家庭一样,三代同堂,看起来很幸福。
然而黎书琴心中一直有一个心结。他清楚地记得,33年前的一天,他从学校放学回家,突然被家人告知:妈妈和弟弟不见了。
“那时候我太小,什么都不懂。”黎书琴回忆往事时,语气中颇有些感慨时间流逝的沧桑。“只知道妈妈和弟弟是被拐卖了,爸爸和爷爷一直在找他们,但是那时候通讯不发达,根本打听不到。加上因为经济问题,我们必须还是要先过生活。”
小时候,黎书琴家并不宽裕。父亲和爷爷守着自家的几亩田地,这是家中仅有的收入来源。只有农忙结束,他们才有空去打听被拐卖的家人的下落。
△黎书琴
高中毕业后,黎书琴学会了修理摩托车的技术,以此为职业。1997年,爷爷去世。1999年,黎书琴结婚。时间流逝,他一直没打开这个心结,总是想办法打听母亲和弟弟的消息。
大约两千零几年,黎书琴夫妻结识了附近一位同样有着被拐经历、后来幸运地回到安场镇的大姐。通过交流细节,黎书琴发现大姐认识自己的母亲,且第一次得知母亲被拐卖到了河南省南阳市社旗县,目前在一户姓张的人家家中。
但社旗县面积1200多平方公里,常住人口超50万人,想在其中找到母亲和弟弟无异于大海捞针。黎书琴甚至根据大姐提供的线索,找到了同样住在遵义、当时已经出狱的人贩子。“人贩子现在年纪大了,80多岁,也有一些病,说不清话。”黎书琴没能得到有效线索。
33年后,一条抖音寻亲视频破万赞,当晚即收获回复
2021年7月。黎书琴在网络上看到,有人通过抖音寻人成功。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黎书琴和自己的朋友、拥有八万多粉丝的抖音红人“遵义小鑫”联系,希望通过他的账号发布一则寻人启事。
2021年7月16日晚上10点55分,这则视频发出。视频中,黎书琴阐述了自己家所在的地址,而小鑫则将定位设置在南阳市社旗县,加大了本地人刷到这则视频的机会。
△@遵义小鑫 帮黎书琴发布的抖音寻亲视频
短短35秒的视频,却收获了1.5万点赞量。评论区许多网友留言,称希望黎书琴早日找到弟弟、一家团圆,还有人“认老乡”,“安场社区,这个人应该和我家是邻居哦”。不少网友支招,“知道地址了,快点报警呀。”但由于弟弟已经改名,黎书琴求助公安机关多次,也没能查到弟弟确切的住址。
令黎书琴惊喜的是,视频发出的当晚就有人在抖音上私信联系小鑫,称自己是黎书文的外侄。在他的联系下,黎书琴发去自己的电话和微信,第一次和弟弟取得了联系。
黎书文告诉记者,第一次接到哥哥的电话时,听筒里传来了陌生的口音。“我小时候听妈妈说,我还有个哥哥,只知道在四川、贵州那边。但是真的听说这件事,还是半信半疑。”
△黎书琴(左)和弟弟黎书文聊天
两人在网上聊天,想办法确认彼此的身份。黎书琴告诉弟弟,自己曾保留着母亲的身份证,但在一次搬家中不慎丢失。“那时候没有手机、没有照相机,只有身份证上这唯一的一张照片。妈妈的模样,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”
两天后,黎书文拍下母亲生前的身份证照片,发给黎书琴。黎书琴看过之后确认,“这就是我妈妈和我弟弟。”两人第一次通视频电话时,黎书文心想,“真是兄弟俩,我们长得那叫一个像。”
2021年8月3日,王小鑫再次在抖音发布视频,“黎大哥已经找到弟弟啦!”而黎书琴在视频中感叹,“33年的寻亲之路,抖音仅仅用了两天时间,就帮我找到了弟弟。”让黎书琴遗憾的是,母亲在1997年已经去世,没能一同分享团圆的喜悦。
在公安机关的帮助下,DNA亲子鉴定结果也出来了:黎书琴的父亲与黎书文是亲生关系。
初次见面,哥哥租了一台宝马车来机场接弟弟回家,在家门口拍下全家福
因为疫情的影响,兄弟俩见面的时间推迟到了2021年9月。
飞机降落重庆,这是黎书文第一次来到西南地区——他的出生地。这里与他熟悉的南阳不同:水汽丰饶,地势起伏,口味重,吃米饭。
接机区域,黎书琴已经等候多时。黎书文身旁是妻子,怀里抱着一岁的女儿,看到之前只在视频电话里看到过的哥哥,他顿时感慨万千。
“我把我女儿递给他(哥哥)抱着,然后我俩也抱着。我忍不住就哭了。”
而哥哥黎书琴回忆起初次见面时的场景,俨然是“大哥”的语气。“已经在视频里见过很多次了,我确定他就是我弟弟。所以见面的时候我没有表现得特别外放,但是心里还是很激动的。”
为了接弟弟回家,黎书琴特意租了一辆宝马车。黎书文始终记得这个细节,他笑着说“我知道哥哥是为了来接我们,特意租了一辆宝马,很洋气。”
2021年9月份相认时的全家福
三个多小时的车程,从重庆到遵义,兄弟俩聊了一路。最近生活怎么样?在哪里工作?小孩多大了?他们互相了解着对方生活的近况,哪怕哥哥操着贵州口音,而弟弟说着南阳话。
终于到家了。父亲步履蹒跚前来迎接,黎书文看到满脸皱纹的亲生父亲,眼里再次盈满泪水。黎书琴说,父亲“是个老实人”,不懂得怎么表达情感,只是目光几乎不从这失散多年的小儿子身上移开。黎书文说“贵州话有点难懂”,还让哥哥给自己做了翻译。
33年后,这家人终于照了一张迟来的全家福。黎书琴、黎书文兄弟俩并排站着,一个稍微富态些,另一个瘦点儿,可两人的五官极像。
团圆之后,他也加入抖音寻亲队伍
2021年9月初开始,黎书琴也开始用自己的抖音账号帮忙转发、发布一些寻人视频,加入到抖音寻亲的队伍中来。在他发布的26则抖音视频中,大部分是贵州地区的寻亲人士,也有湖北、山东、福建等地的。黎书琴希望通过自己的力量,能提高这些寻亲视频的影响力、扩大传播范围,“多一点点他们的亲人看到视频的可能性。”
兄弟俩原计划今年在一起过年,“热热闹闹的,过个团圆年。”但疫情反复,加上黎书文放心不下独自在南阳家中的老父亲(养父),一起过年的计划只好推迟。
△黎书琴一家人
黎书琴的妻子和黎书文的妻子互相留了联系方式。隔三差五,“嫂子就打视频电话过来,说要看看侄女。”黎书文说。他和哥哥最近一次联系也就在几天前,两人在微信上诉说一些日常琐事,仿佛要把这30年没说的话都补上。
黎书琴和黎书文都向记者坦言,之前因为经济条件等等原因,没能持续地、专心地寻找对方。如今兄弟俩重逢,虽然各自也都不宽裕,但“兄弟俩在一起,以后有什么事情,都有个照应。心里比以前踏实。”#团圆后的第一张全家福#
潇湘晨报记者任弯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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